金晓星

　　年少时，总会一个人站在老家后背那个不高的山梁上，仰望白云在蓝天上徜徉，瞻望远处起伏的、黛青色的群山，静静地发呆好一阵子，而后思忖着那山外的世界有多壮观，该是姹紫嫣红、绚丽多姿的吧！待到晚霞燃烧殆尽坠落天际，渐渐消失在地平线的那一刻，我便幻想这就是天边的那一抹艳红——臆象中人生的巅峰！

　　稍长，开始念小学了，逐渐知道这世上还有比老家更大更好的地方，山外青山楼外楼，课堂上老师不是说中华文明古国历史悠久、文化灿烂、地大物博、山川秀美吗？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于是，很迫切地向往到外面走一走。

　　读初中时，开始接触地理。老师摆动一个小小的地球仪说，地球是一个球体，但并不是一个正球体，而是两极稍扁、赤道略鼓的不规则球体。没有空间思维感的我们，面面相觑，茫然不解：莫非我们当真生活在一个圆形的球体里，那人岂不是站不稳了，水还能平静吗？展开中国地图，面对赤橙黄绿青蓝紫的绘图，看着密密麻麻标出的细小如蝼蚁般的城市、地形、山川、河流，一脸的迷惘和懵懵懂懂：没见得有多少大呀，像只公鸡独立，仰起脖子“喔喔”鸣叫的样子；960万平方公里的国土面积，够辽阔了吧，在我们眼里也就一个抽象的数字罢了，没有具象；浙江省不过是位于东南沿海的一片树叶般的形状，上海、北京、广州等大城市不就是一个小小的圆点吗?

　　后来，读了高中，要参加高考，对中国乃至世界地理都要有所涉猎并死记硬背，世界五大洲、四大洋，不仅仅要了解国家、国界，山川、河流，植被、土壤等地形地貌，而且还要较熟稔地掌握世界重要国家的首都、工业城市、粮食产区、海洋资源、交通枢纽、矿产等五花八门的知识，谓经济地理。太多太多的知识点，而且点成行、竖成线似的，要像数学里面的一个个坐标牢牢定格在脑海中。好在那时年轻，记忆力强，但也不得不在吃饭、走路、睡觉前甚至如厕时心心念念，像一个虔诚的和尚盘着一串佛珠。说数学家陈景润在走路时演算数学题过于入神，结果碰撞到了电线杆，其实，此类情形我们也遭遇过不少。

　　再后来，上了大学，拥有更多自由支配的时间了，阅读面大大拓宽了，接触到了更多的书籍、史料和影视，方知这个世界并不太平，暴力、恐怖、袭击、瘟疫、灾难、战争无时无刻不在发生——仅二十世纪来说，竟发生了那么多的战争，有第一次世界大战、十月革命、第二次世界大战……我站在窗明几净的图书馆里，久久凝视着鸟语花香的窗外、芳草如茵的校园，目光变得深远，不由开始思考并关注起人类的命运来，但思来想去有些琢磨不通，人类为所谓的不同社会制度、不同的价值观念、不同的文明而互相残杀，血雨腥风，哀号遍地，伤害了多少人的心灵，丢失了多少无辜的生命？

　　但始终萦怀和沉浸于幼小时的情怀——天边那一抹艳红。工作多年，曾游历过国内的一些省份、大城市和名山大川，确如老师所言——我们的国土够辽阔够宽广了。也想走出国门去看看。机会终于来了，12年前到了山海秀丽、闻名遐迩、有“海上桂林”之称的越南北部下龙湾，逶迤连绵的海岸线，碧波粼粼的海浪，分布着1600多个或大或小造型奇特的石灰石质的岛屿，构成了一幅奇绝的海景。又到了越南首府河内，见到了主席府大楼，这是一幢法国式四层建筑，在蓝天碧草的衬托下显得金碧辉煌。然考察途中也见到越南逼仄的酒店、嘈杂的市场、狭窄的道路和拥挤的民房……在回国的游轮上，我总在思考：这里本应建设得更好，但所见所闻与国内差距很大，一个重要的原因是连年的战争，牵制了经济的发展，连累了民生。

　　距年少时的憧憬企盼过去了四十多年，我仍未见到自己向往的天边那一抹艳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