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敢

　　过去农村百姓，常把番薯当作粮食吃，或充饥，或做饲料养猪。

　　番薯的品种较多，以前常种植的有两种：一种是“南特号”，我们华埠官话叫“胜利百号”；另一种叫“五十工”，即白心番薯。

　　“南特号”可加工磨成淀粉，制成晶莹的粉丝，是饭桌上的佳肴。“五十工”可制成番薯条。以前农村人把“五十工”新鲜番薯切成条状，煮熟，拿到太阳下晒干，用喷香的茶油烹炸，待冷却后放入口里，酥脆香甜！

　　“五十工”可当水果吃，汪曾祺先生描述：“它的好处是可以不用刀削皮，手指即可沿藤茎把皮撕净，露出雪白的薯肉。甜，多水。可以解渴，也可充饥……”一直存放到隆冬或第二年的初春，信手将它削开吃，颇觉松脆清甜，口感胜似吃荸荠和雪莲果。

　　挖番薯，易在霜降前。霜后挖的番薯，易发烂，不宜久存。在家乡的那些年，每到晚秋时节，我最爱把自留地里的番薯挖出，堆放在通风的后房地上。每每有一片秋霜和初冬的夜风袭来，那些番薯的“躯体”，便会渐渐地温润起来。

　　贮藏番薯种的方法颇有讲究。首先，把采挖来的番薯，摆放在家里地上“静默”数日，不能马上拿去藏放，最好把番薯晾干一周后再“选秀”。而密藏番薯的每个环节都要留神，特别是“五十工”番薯，冷热度若不适宜最易变质生腐。还有，在那个密不透风藏洞外面的老鼠，也是最容易钻进去偷吃它的“精粮”哟。故而，黄泥土番薯藏洞里的周围必须是严密而干燥的，更必须是避雨水避寒潮湿气的，然后在洞穴里铺上一些干稻草，把番薯苗种摆放进去，洞里的番薯不能堆得太满，或挤压，让藏洞有一个葫芦般的舒展“喘气”空间。直到完成用砖石和粘土将洞口封上。

　　凝望这一幕不会燃烧的“土窑”，想象它一定会被一个寒冷的冬天温暖出一个来年之春。来年开春，我常看见一些村民把那新鲜的番薯从封存的洞口启开，拿到菜园地里播下番薯种苗……

　　那些年的冬天，夜深人静，我时常会猛然听见，家中房间隔壁那边有只老鼠在“咯嚓”“咯嚓”咬吃番薯，那传来的声音异常清响而恐怖。估计它是在偷吃那“五十工“番薯。据了解，老鼠在夜间，除了爱咬吃那“南特号”，它最喜欢嚼吃的就是“五十工”白心番薯。

　　记得儿时，在老家的奶奶，她晓知我喜吃这种白的生番薯，她总是把番薯藏放到来年一二月，然后切开拿给我生吃，那味道有无限的清甜生香。还记得一个丰收的秋日，老家的后山坡突然塌方，土石砸向墙，墙倒塌，一大堆番薯被深埋，当奶奶惊闻土墙倒塌番薯被压，她便赶去把上面的土石用铁锄一层层小心地挖扒，我也跑进去帮忙搬土，而奶奶看我年纪小，她叫喊着不让我干这样的重活。我常想起奶奶，她那么为家里默默地劳作，操心，特别是疼我呵护我的身影，一直深深地刻在我心里……

　　从那些年以后，我进了城，几十年过去，再也没有吃到“五十工”番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