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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03版:金溪文苑

龙顶来

  郑凌红

  飘飘荡荡,到大龙。似乎是一个人,心里还跟着一群人。

  也算途经,却是冥冥之中的有备而来。大龙,是一座山,如果不是和龙顶茶绑在一起,它只不过是一座山而已。像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山一样,无仙则无名。大龙山应该是有仙的,你得自个儿寻去。这仙是仙界般的境地,也是仙人般的境界,更是遇茶后,成人中之龙、乘风欲仙的仙事。

  三省交界,千米之上,目光辽阔。远处的光阴里,人们沿上山小道,找寻身体栖息地,也找寻心灵栖息地。四百多米,不过是山腰的高度,跋涉的歇脚处,底牌是文明的中转站。房屋散落,四野稀疏,保留了原始的神秘感和没有感情色彩的沧桑。沧桑,在懂的人眼中,无疑是好的。炊烟起时,鸡鸣狗吠穿插,仿佛村里来了人。宗谱里,脑门里,喃喃自语里,朱元璋大驾光临。逃离,修整,落脚,问路,品茶。自我感觉良好,又逢山名大龙,欣然赐名龙顶,从此茶香一路下山,飘荡如神灵,捧在手上,热,温,暖,凉,浓,淡,苦,香,个中滋味,化为凡夫俗子的万千思绪。

  当然,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龙顶茶之爱,还是有来头的。传说,是它的面纱,犹抱琵琶,带着心甘情愿地畅想。山顶的那口龙顶潭,不仅是高僧云游,一见钟情,经年累月的挖石见水,植茶辟园,更是独坐幽篁,超然于世的意外值得。彼时的他没有想那么远,也许每日的独饮,便是自认的修仙之道。哪知,凑上了茶圣陆羽在《茶经》里说的那般:茶者,南方之嘉木也……阳崖阴林紫者上。往往得之,其味极佳。苍茫忽聚散,仙茶缥缈间。大龙山上的龙顶潭,无疑是“阳崖阴林”的正解,首解,最佳注解。旧时,开化有四乡之说,东南西北也。西北产茶尤佳,有出处,有口碑,无异议,齐溪镇,大龙村,便自信登堂,悠然就坐。土层深厚农人可感,晴天遍地雾,阴雨满山云,匠人可认。一年多云雾,来者可遇。想来,高山云雾茶,当如是。何况,优越的出生地,让它赢在了起跑线上。北靠“屯绿”,西接“婺绿”,东北邻“遂绿”,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尽管列为明朝贡品的茶不在此山,但作为龙顶茶的祖山,它的衣钵自然是流光到了本邑他处,只是一路来,感恩的人不曾忘记罢了。同样被铭记的还有如大山一般沉默的百姓们,搪瓷碗,塑料杯,玻璃杯,茶壶,各种器具,各种场合,各种时空交集下,哪怕喝一口茶,闻一阵香,捧一刻暖,心里的甜蜜便像山涧的细流,缓缓而出,春意东流。它的紧实是直观的,入水后的舒展是自然的,与时光的邀约是难以抵挡的,杯中是一个有氧的世界,也是一个翩翩起舞的世界。

  如同黛玉再世,似兰似栗,余音绕梁。

  谁不说俺家乡好。乡情作为朴素的心理取向,无可厚非。就像龙井茶,入人心也非一朝一夕。它一定是有懂它的人,爱它的人,捧它的人,念它的人,无时不刻地在想,在思,在勾勒,在描绘,在憧憬,在糅合。像一道道淳朴的工序,从源头流向大海深处,掀起磅礴之势。这况味,似飘荡的人间烟火,尘世在那儿等着我们,那是另一片森林,我们一生都在穿越,哪怕抵达不了它的尽头。

  那天,在山里。我的脑子里有很多条龙在穿梭。第一回,是两条龙。一条是龙井,一条是龙顶。龙井是公龙,热烈,激情,自信,从远处呼啸而来。龙顶是母龙,含蓄,安静,在近处安然若素。第二回,是一条龙,它跟我说,来自大龙山,是这里的山神,长1193米。在它眼里,我看到了舅妈出嫁的那道茶,看到了一碟菜里的片片情,看到了春日里始终不渝的身姿,亘古不变,如同信仰。

  龙顶来,意难平,忽入梦。

  我扯开嗓子:伙计,沏一杯茶。

  来啦,来啦。

  我要源头水沏的龙顶茶。


今日开化 金溪文苑 00003 龙顶来 2022-11-24 2 2022年11月24日 星期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