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小城都有自己独特的人文符号，它承载这里人们的生活印记。

　　即便是今天，走进开化老城的深处，依然会发现，那些被时光包裹下的老旧的坊巷街弄，仍深藏着古城开化繁华过后的宁静岁月，弥漫着坊弄深巷里的烟火气息和叙说不完的光阴故事。

　　从开化县城的正义坊弄走进去，古城老巷的味道就越来越浓重了，尽管老巷弄里已经没有几座像样的老房子了，但在宋代鼎盛的时候，这里曾经建有学宫和按察司。门楣紧闭的正义坊22号，从它威严的外观来看，这是一座老旧的大宅院，青砖黑瓦、飞檐翘角，精美的镂空砖雕，无不彰显着大户人家的遗韵。门楣青砖缝隙里生长出来的绿草，在风雨中飘摇，默默述说着岁月沧桑。

　　翻开明代崇祯《开化县志》，在“建置”篇中设有“坊表”一章。根据志书记载，在明代，开化古城共计有75坊，在这75坊中，既有流传至今的“政义坊”“兴贤坊”，也有后来不见踪迹的“尚义坊”“邦伯坊”“秋官里坊”“吉士坊”“专城坊”“孝廉谏议坊”等一大批古代坊名。

　　可能很多人都没有想到，在今天，“兴贤坊”是开化老城的一条老弄堂，位置就在原开化县老商业局宿舍那一带。古城里的“兴贤坊”，是元代就有的，系元代时余阙为张宗元所立的“坊表”坊，不属于古城内的“十二坊”街巷之内。换句话说，古老的“兴贤坊”在今天是一条开化的老巷弄，而在元代，它却是一座褒扬个人功绩的牌坊名。

　　张宗元，字仲亨，开化城关人，旧志有传。元至顺时举进士，高古博雅，以文辞显，罕与俗交，是元代开化一位著名的文化人。他进士及第后初任青州（今山东）州守，后累官至秘书少监。元统二年三月，适逢包山书院迁址，他受命撰写了《包山书院记》留存于旧志中。元至正时，他因政绩可嘉，掌管督查官员的部使者余阙，为他立坊表彰，这就是今日开化老街巷“兴贤坊”名称的由来。

　　在明崇祯县志中，“坊表”虽然是设置在“建置”篇中，但是由于标题多了一个“表”字，这就说明了这里记录的所有坊名，就不单单是指坊弄街巷的名称，还包括了许多专门为状元进士、文化名人、有功之臣、社会先贤、乡绅名流、孝子烈女等设立的牌坊名。

　　比如明代崇祯、清代顺治《开化县志》都在“坊表”中记载了县城内“文锦坊，县南五十步，为吾绅立”“恩荣坊，县南百步，为方瑛立”“经魁坊，县西十五里，为吾冔立”“彩衣坊，为方豪立”“四牌坊，为宋玘、宋鸿、宋淳立”等的字样。而吾绅、方瑛、吾冔、方豪、宋玘、宋鸿、宋淳等，口碑赫赫，他们都是开化人耳熟能详的名士先贤。

　　这里记载的“坊表”，就是“牌坊”的意思。何谓“牌坊”呢？《辞海》中解释说，“牌坊”又名“牌楼”，就是古代一种门洞式的纪念性建筑物。一般用木、砖、石等材料建筑而成，上刻题字，旧时多建于祠堂、庙宇、陵墓、衙署或通衢道口。

　　古代开化牌坊的种类有功德牌坊、科举牌坊、忠烈孝义牌坊、贞洁牌坊以及祠堂牌坊等不一而足。这些开化古代牌坊名，或登俊表贤、或通德鸣珂，它们用以表彰贤俊、宣传礼教，标榜功德、激励风气、教化品格，在当时具有一定的社会教化作用和现实意义。

　　到了清康熙年间，《开化县志》也在“建置”篇中设置了“坊表”一章，但因志书原稿抄录缺失，导致史料文献记录不全而语焉不详。

　　从清雍正《开化县志》开始，开化古城“坊”与“巷”的记载已归类于“市乡”一章中。“坊”和“巷”也开始严格区分开来记录。并且“坊”和“巷”以及“市、镇、乡”等章节内容，原先的旧志是归属于“建置”篇的，清雍正县志开始则归属于“舆地志”卷中了。由该志记载可知，彼时古城开化合邑共计有11坊，分别是澄清坊、崇文坊、进德坊、正义坊、熙春坊、亲民坊、宣化坊、淳化坊、厚俗坊、通津坊和迎恩坊。

　　在清雍正县志中，开化古城亦第一次出现了巷名。开化合邑共计有15条巷弄，分别是“东泉巷、青墙巷、赵家巷、崇文巷、积魁巷、芝田巷、虞家巷、文学巷、双井巷、上九曲巷、下九曲巷、后稷巷、梅岩巷、坊前巷、洙泗巷”。

　　清雍正志书在《疆域志》“市乡”一节开头就这样记载：谨按明制“在城曰市，在野曰乡。市有坊，而乡有里，此明制也。凡官司筳宴，则于坊是问；徭役杂费，则于里征。”该志还简要提示：为了区分旧志“坊表”，本志在记录上特以“市”“坊”“巷”“镇”“乡”的目名，用以区分之。革弊创新，在“坊”和“巷”目中，坊巷之名仍旧保存，而旧志记录的“牌坊”之名，则不让其混淆与棹楔。

　　翻开清雍正《开化县志》第三卷“建置志”，在该志专门设立的“坊表”一节中，则大致的意思是这样记载的：开邑坊表登俊表贤，由来已久，传为美谈。但是古代牌坊存者十无有一，前者既已毁，后者莫续。翻阅各姓氏，几不可考。犹幸载之前志者，得以不朽，后者阅览之，怎能不感慨系之。在“坊表”目下，完整记录了“崇英坊、进贤坊、文锦坊、攀桂芳、进士坊、恩荣坊、魁英坊”等共计65座牌坊。由古至今，在清雍正年间，在文献史料上，终于第一次厘清了古代开化城里的坊巷、弄堂和牌坊。

　　清乾隆《开化县志》中“坊巷”的记载和“坊表”的记载也是区分开来的。乾隆县志在“建置”篇中设置“疆域”一章，其中的“市乡”章节中把“坊”专门开列子目，当时开化全县有11坊，分别是“澄清坊，在县东十五步”；“崇文坊，县东二十步”；“进德坊，县西十步”；“正义坊，旧名采芹，县东三十步”；“熙春坊，县西二十步”；“亲民坊，县东二十步”；“宣化坊，县北二十步”；“淳化坊、厚俗坊，县南二十步”；“通津坊，县南五十步”；“迎恩坊，县南十步”。

　　而巷名则分别是“东泉巷、青墙巷、赵家巷、崇文巷”，这四巷俱在县城东面；“积魁巷”在县东南面；“芝田巷、虞家巷、文学巷”俱在县城西面；“双井巷、上九曲巷、下九曲巷、太和巷、后稷巷、洙泗巷”俱在县城南面，共计有14条巷，其中雍正旧志记载的“梅岩巷、坊前巷”没有了，新增加了“太和巷”。

　　清乾隆县志在“坊”的后面直接附“坊表”，合邑共有各类名人牌坊68座，各类牌坊具体名称、位置、为谁而立等内容均一目了然。

　　清乾隆县志在记载的时候提示：开邑虽辟处一隅，无雄都之巨大，但坊里之名至今仍存于世，今特类于“市”“坊”以区别之。该志书记载，巧妙地借用“附”的方式区分了“坊”“巷”与“牌坊”。

　　清光绪《开化县志》“疆域志”中的“坊都”一章编前小序记载：城坊在城为坊，在乡为都，此乃定居区别方区也。开邑的顺治志将城坊列入“坊表”中，未免混淆，实为不妥。雍正、乾隆志都记载了城区有十一坊。然而时至今日，开邑仅剩“正义坊、亲民坊、熙春坊、厚俗坊、通津坊、宣化坊”6坊，旧志所载“澄清坊、崇文坊、进德坊、淳化坊、迎恩坊”5坊，不知何时已易名为“攀桂坊、月山坊、兴贤坊、衣锦坊”，因无史料查考复旧，今志惟有遵循城内十图编入坊名。巷名共有17条，除了乾隆志记载的14条巷弄之外，又增加了“梅岩巷、坊前巷、乌衣巷”。坊巷深深深几许，历史上的文献记录到这里，似乎让人依稀听见了小城开化，来自远古早春的雨巷里，清晨阿婆买杏花的声音。

　　据《民国三十八年县志稿》载，开化旧志所载城市坊名及坊数，变迁不一。今载明坊巷如下：正义坊、亲民坊，在市都东隅；熙春坊、应魁坊，在市都西隅；厚俗坊、通津坊、天香攀桂坊、大井攀桂坊、九曲攀桂坊，今已圮；月山攀桂坊、衣锦坊、宣化坊，在市都北隅。

　　自明清以来，开邑县境几经兵燹，城中房屋，多半就毁。巷之所在，亦有因之慌墟而失考者，今之所载巷名如下：“东泉巷、青墙巷、赵家巷、崇文巷”，这四巷俱在县城东面；“积魁巷”在县东南面；“芝田巷、虞家巷、文学巷”俱在县城西面；“双井巷、上九曲巷、下九曲巷、后稷巷、洙泗巷”俱在县城南面；“梅岩巷、坊前巷”，俱在县城南面。

　　城市的源头是一条街，而最早的那条街，人们都习惯叫它老街。一座城市的生命，不仅仅存在于繁华的闹市，亦隐藏于一条条窄窄的老街里。沿着长长巷弄的青石小径徐徐前行，坊巷市肆交错间，星罗棋布，藏着小城生活最原始本真的味道，亦尽显小城的美好：那是“小楼一夜听风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的叫卖声声；更是“杏花烟，梨花月，谁与晕开春色”的无边风景。

　　条条坊巷通院落，坊巷深处有人家。于老百姓而言，坊巷不仅仅是一种城市的规划，更是一种生活的呈现，它沉积了人们骨子里对家的精神寄托。五家为邻，五邻为里，从“争一争、行不通，让一让、六尺巷”的邻里胸怀，到“远亲不如近邻”的互帮互助，开化人的邻里之道，于一条条深深浅浅的街巷弄堂里形成、发扬并传承至今。

　　张蓓 文/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