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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03版:金溪文苑

为未来 拾存记忆

  林可

  芹江一桥改造,三坝放闸,河床里裸着卵石,亮着几眼浅潭,两辆挖掘机隆隆作业,一群人埋头捡青蛳。我与丫头趿着雨鞋,也下河去。

  “有大海的咸腥味呢!”孩子展开双臂深呼吸,如痴如醉。瞬即又像一条滑手的泥鳅,翻翻这块卵石,踏踏那方浅潭,放肆的笑声如溅起的水花,晶莹透亮。

  我跟在丫头的身后,一边紧赶慢赶,一边叮嘱着安全。当年在芹江里,我的父母亲也这般护着我。

  老家在乡下,城中有亲戚。开化人好客,上门拜年必定留客用餐。从中午到用晚餐时间,父母亲习惯带我到芹江一桥走走,到河滩里坐坐。

  那时的芹江,没有二桥、三桥,没有二坝、三坝,河床的两边裸露着连绵的河滩。正月恰是枯水期,清浅的溪水在阳光下泛着粼光,游动的鱼儿尾尾可数。在桥上,我走前,父母亲顿后,他们的脚步极缓,像彼此交谈的声音。

  第一次站在芹江大桥上,前不见来路,后不见终点,走走停停,等双亲靠近。至桥中心,便无所顾忌起来。

  那时的我不及栏杆高,想看清大河的样子,只能安静地蹲着,将小脸凑在栏杆柱之间,看青山在水中轻漾,看上溪木桥上人来人往。我跑向桥的另一侧,扶着栏杆踮着脚,看流动的水绿成绸缎,看滩里一丛一丛的人儿,用氮氨袋装着黄稀稀的物体。

  曾经芹江一桥下游不远有一酒厂,厂里流出的酒糟,周边百姓运回养猪。一阵风吹来,空气里有种淡淡的酒香味,也有一种浅浅的腐烂气息。

  “哇,大虾!妈妈,我捉到一只大虾。”阳光下,孩子扬着汗涔涔的脸,双手合掌举得高高的,“这只虾居然有我的手掌大,身体还是透明的。”水灵灵的目光里,尽是初遇的欢腾。孩子把虾放进随带的脸盆,转身又在卵石间找寻。大虾俯在盆底,举着大钳,微仰着头,警惕地看着世界。

  那些年,我们在芹江里散步。父亲和母亲常常择一块大卵石坐下,在阳光里说着话。我一脚一脚地踩在发白的沙石上,看身后似有若无的脚印,看一只只苍耳固执地拽着我的裤角,一树干枯的缪草在风中迎战。我还固执地蹲在水边,一如在村前的小河,翻开一块又一块卵石,遇见一枚枚青蛳,一尾尾河虾。一抬头,芹江大桥像彩虹般横卧江面。

  青蛳安静,拾起便是。河虾敏动,相遇之间,它便举着大钳警惕地看着你,手捕者必须弓张双掌,以轻微的动作缓缓靠拢,缓缓合掌将其包裹,如若不然,她便一个健跳跃出老远,留下惆怅的你。这是母亲教我的技巧!当我在芹江畔安家,陪孩子从芹江大桥散步至芹江二桥,从二桥回转至一桥时,曾经的记忆成了永恒的话题。

  “妈妈、妈妈,快看,我捡到‘青蛳王’了!”孩子又兴奋地叫着,跑着,河水被踏成了喷泉,“我们把它养在家里,晚上会不会出来一个青蛳姑娘呢!”孩子的世界溢满童话,一如脚上不知何时脱去的红雨鞋,和沾满泥巴的裤腿,总是令人惊奇。那枚青蛳,外壳上覆着青苔,比我的大拇指还粗壮。

  玩得一头汗水,丫头心满意足地坐在椭圆光滑的卵石上,打开一瓶牛奶喝起来,目光四处睃巡。一尾虾弓着身子没在石砾间,身体发红。“桥没了,水也没了,好多虾要像它一样了。”孩子喃喃自语,“那两辆挖掘机,大概也要把好多的青蛳抓成肉酱了。”

  我迎着孩子,无言以对。不知如何启语,告诉孩子生命终有轮回,即使一座桥也不例外。只愿今日芹江里所有的遇见,能为记忆里的故乡,留下值得翻阅的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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