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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03版:金溪文苑

栀子最关人

  张蓓

  初夏,蛙鸣燕飞的日子,布谷鸟儿叫了。农田里都是嫩绿的秧苗,暖暖的阳光照着大地。栀子花像一群可爱的孩子,将洁白的身躯和欢悦的笑脸洒落在初夏的阳光里。

  必尽是初放吧,玉屏公园里的那些栀子花儿,有的整棵树上缀满了翠绿色的花骨朵儿;有的花骨朵儿已经悄悄的绽裂出几道白缝;有的开着一朵二朵,羞涩地低着头或含蓄地迎风笑;还有的花满枝桠,丰硕肥厚的花瓣晶莹润泽,仿佛美玉雕琢而成一般。

  我喜爱栀子花。喜爱它们淡雅的外表、喜爱它们朴实的花香、喜爱它们沉静的气质,更喜爱它们随风洒香的落落大方。每年的五六月份,正是栀子花开得最旺盛的时候,只要有阳光、雨水和泥土,随处都能看见栀子花的身影。春天与夏天在此悄然相接,桃李皆已不见,海棠已经挂果,唯有栀子花尚可寻其芳香颜色,在日渐繁盛的夏季的一片墨绿色之中自由绽放。

  栀子花,属于茜草科,为常绿灌木,枝叶繁茂,树形美观。春夏之交,花蕾初现,整株花树白绿相间,绿油发亮,显得特别有精神。传说栀子花的种子是来自印度天竺,与佛有关,故而有人也称它是“禅客”“禅友”。唐代杜甫有诗曰:“栀子比众木,人间诚未多”。春天它叶翠清秀,夏日它皎洁芳菲的花朵点缀在翠绿的枝头,秋天它的果实玲珑可爱,冬天的它依旧是不惧严寒的叶碧傲霜。世人说栀子的花语是“喜悦”,也有人解释说栀子的花语是“永恒的爱与约定”,这些皆是美好的愿望与寄托。也许大致是因为,栀子花从冬季开始孕育花苞,直到初夏才会绽放。含苞期逾长,清香就逾久远。栀子树叶,也是经年在风霜雪雨中翠绿不凋。于是,在夏日看似不经意的绽放,实则是经历了长久的努力积蓄与坚持的缘故。同心何处切,栀子最关人。不知从何时起,栀子花与“同心结”意象结缘。有人说是因为栀子花瓣同心而出,也有人说是因为“栀子”谐音“执子”,让人联想起了《诗经》里那句古老的诺言:“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栀子花开,馨香浓郁。在开化的乡野,农村少妇们会在清晨摘其花朵插于鬓发上,或将其白色花朵放入贴身衣袋内“压汗”。再或者,将花朵采摘来浸在粗糙的瓷碗里,置于厅堂,雅俗共享,真可谓栀子花开,满屋清香!

  栀子花是开化乡间田野里最平凡的花朵,在乡下随处可见。它们开在村头、路旁,开在公园、庭院,它们大大方方地绽放,它们悄无声息地吐出芳香。然而待到花期一过,它们又一声不响地轻轻跌落枝头,融入泥土,回归大地的怀抱。这些平凡的栀子花,如果想要种养它们,只要掐下一枝,插入土中,它们不择水土亦无需刻意伺弄。只要有泥土、阳光和清水,它们来年便可存活。幼时我也曾居于乡下,栀子花就长在野径旁,路人皆可采摘。而我也时常挎着竹篮,邀了邻居同伴去山间采摘野生的栀子花。含着雨露的野生栀子花,花瓣虽然简单,但吸取花尾的汁液,亦是洁净清甜、回味悠长,是小时候山野里最美味的享受之一。而摘回的野生栀子花,既可以观赏,也可以入菜、入药食用,真是一举两得。

  每到栀子花开时节,再不愿打扮的外婆也会摘一朵,插在自己的发间。外婆戴着刚采摘的栀子花,穿梭在厨房和带天井的屋檐下,花香随即在小院里弥漫开来。到了晌午,忙碌外婆已经端出了“凉拌栀子花”“腊肉抄栀子花”“辣椒炒栀子花”“面粉糊油炸栀子花”等几道以栀子花为主要原材料的农家菜。

  贫瘠单调的山村,没有哪一种花儿,能如栀子花这般受到大家的欢迎。河岸浣洗的小姑娘,屋后搭竹架引瓜藤的大婶,老樟树下摇着蒲扇乘凉的老奶奶,人人头上都可以戴一朵朴素洁白的栀子花。四季轮回,不管人间繁华富贵如何变化,佩花的人永远只铭记着农谚时令,默默地耕耘着属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尽日不归处,一庭栀子香。”栀子花开的季节,常常是落雨的时候。南方的天气阴雨连绵,我常常在心情低沉落寞的时候散步,不经意间,就会邂逅一处栀子花开。晶莹剔透的雨珠,躺在栀子花瓣丛中,它们顽皮地打着滚。我凑上前去,旋即就有一股清香一溜烟地钻进我的鼻腔,沁人心扉。

  还依稀记得在开化老县城的那些小街小巷内,青石板铺路、店铺林立,是周边十里八乡唯一的早市。初夏的清晨,菜市伴随着生猛的河虾、螺蛳,新鲜的时令蔬菜,还会见到提着竹蓝的老奶奶,她挽着一竹篮栀子花叫卖,悠长的声音穿越小巷小弄:“栀子花哎!……”叫唤之声让人不禁想起陆游《临安春雨初霁》中的诗句“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而这里,卖的是栀子花哦!

  “有朵篸瓶子,无风忽鼻端。”平常的日子,在宋代杨万里的诗句《栀子花》中,只要用上一只细巧的透明玻璃瓶,瓶子里盛点清水,栀子花的影子就会随意地逗留在我的餐桌、书房、床头柜抑或是办公桌上。在丝丝袅袅的花香中,萦绕耳畔的是刘若英甜美的歌声《后来》:“栀子花/白花瓣/落在我蓝色百褶裙上/爱你/你轻声说/我低下头/闻见一阵芬芳/那个永恒的夜晚/十七岁仲夏/你吻我的那个夜晚/让我往后的时光/每当有感叹/总想起当天的星光/”平凡的日子,因为有了栀子花的点缀和陪伴,让远方的云朵,也轻轻地飞扬。

  年少时,我曾经读过台湾诗人席慕容的诗《栀子花开》:“其实/我所盼望的/也不过就只是那一瞬/我从没要求过/你给我/你的一生/如果能在开满了栀子花的山坡上/与你相遇/如果能/深深地爱过一次再别离/那么/那么再长久的一生/不也就只是/就只是回首时/那短短的一瞬么/……”也许,不论遭遇何种境况,不论遭遇何种风雨,不论我们身在何处,我们都应该像洁白的栀子花那样,为生命的漫长,增添一份淡泊宁静的力量。

  花开花落复一年。栀子花开的时候,既是毕业季也是高考季。青涩的青春里既要面临离别的忧伤又要顶住高考的压力。就像何炅《栀子花开》歌里唱的那样:难舍得你/害羞的女孩/就像一阵清香/萦绕在我的心怀/栀子花开啊/如此可爱/挥挥手告别/我们的欢乐和无奈/……”曾经的男孩和女孩在临近毕业的时候,共同在庭院里种下了一株栀子,彼此约定来年花开时,无论身在何处都要赶来赏花。只是第二年,当女孩满怀希望地去赴约时,却没能等到心爱的男孩出现。当那一季的栀子飘落时,女孩也忍不住哭了。

  此时,正是栀子花开遍山野之际。多雨的江南、竹溪小桥、烟雨如画,栀子花香,这是多美的意境啊!唐人王建有诗曰:“雨里鸡鸣一两家,竹溪村路板桥斜,村妇相唤浴蚕去,闲看中庭栀子花”。我想,再美的年华,也经不起光阴的相催。在现世的繁华里,碌碌的凡人,我们是否丢失了山花朗月的生活,我们是否丢失了洁净清雅的初心。再回首,可还有人愿意悠然地陪我提篮采摘栀子,愿意一生若如栀子,清雅绝尘、洁白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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