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信条
戴发祥
父亲出生在上世纪三十年代末,现已是八十岁高龄,印象中他是个刚强独立的硬汉,直到上半年住院之前,我还带着他到安徽黄山游玩,他拄着拐棍,三五十步一歇地独自登上光明顶,不少同行的游人都佩服父亲的勇敢与耐力。
父亲毕竟年事已高,抵挡不住自然规律的摧残,特别是今年两次手术住院。一次是上半年在市人民医院动静脉曲张手术;另一次是在野外做农活时不慎摔倒,胸椎骨折,住进了本地一家骨科医院。在护理期间,父亲渐渐显出老态,佝偻的身躯及伤痛使得他行动迟缓,即使在我的帮助下起床也得费很大的劲。让我做儿子的一时茫然无措,恨不能有所分担。
父亲到我家里几乎从不过夜,对子女和他两个至亲的妹妹都一样。父亲的心思我明白,他是担心麻烦我们,还担心被人嫌,没有在家自在。于是父亲成了在外工作的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人。平时有空就带上家人,约上哥哥姐姐回家探望他老人家。每次返回时,父亲总在家门口望着我们离去,并且不忘叮嘱下次再来。我理解父亲的孤寂、眷恋神情,这一点总让我心酸。
父亲幼年丧父,上面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身体瘦弱多病,在父亲十八岁那年去世;下面还有两个妹妹,父亲于是早早承担起家庭的重任。特别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父亲可谓是历尽艰辛。在我印象中他干得都是些重体力活,拉矿石,替供销社到江西挑米,下河捕鱼,砍窑柴,和母亲一起做豆腐,多的时候一天要做十多板手工豆腐,为此家里需要大量的柴禾。父亲有时要到七八里甚至十几里外的山上砍柴,早上四五点钟吃上两碗油炒饭,要捱到晚上五六点才到家。
父亲还做过小贩,在那个吃了上顿愁下顿的特殊年代,小贩是被明令禁止,或被当作“贩卖”,或被当作资本主义尾巴来割的。为了生计,父亲只好打游击,昼伏夜出,有一次江西的上家,也是我的远房亲戚到我村收货,乡邻把村里要抓的消息告知我父亲,父亲连夜带着亲戚远走他乡,躲过了一劫。
父亲没进过学堂,只是在做私塾先生的爷爷潜移默化影响下,识得不多的几个字,后来在亲戚的帮助下,参加了原来底本乡造桥抽水工作,完全靠自学,学会了电机工作原理,在村里做电工,担任村机埠抽水员。在帮村集体农田灌溉期间,父亲常走夜路,一个手电筒,多买只电池都不舍得,一直用到只能发出微弱的光才肯换。父亲从来不沾集体便宜,机器发生小故障也都由他自己排除,不耽误“双抢”用水,几十年来,村干部一直叫他干这份行当。
父亲多年为村集体工作,虽说只是做点平凡的小事,却让他感受到村干部的信任,百姓的爱戴,有了一种荣誉感。这样的荣誉感成了父亲教育我的依据:做人得让人家相信你。
父亲的一生,用四个字来形容:勤劳朴实。他曾经用这句话告诫我,老老实实地做事来赢得他人对你的信任。老实本份是他一生的信条,是他做人的准则。这就是我父亲,一个平常又不平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