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娟

　　许久未回老家看看，有天晚上，父亲打了视频电话来，我接起后听到的第一句便是“快点让我看看大宝小宝！”父命难违，我只得乖乖地把手机递给女儿们。那头，她们兴高采烈地和外公描述着学校的有趣故事，偶尔表演下自己新学的才艺。视频里爸爸的声音时而高昂地喝彩，时而温柔地鼓励，一片其乐融融的和谐。这头，没有手机玩乐，也缺少聊天的对象，我只得安静地等在一旁，静默着，心底却总是有股酸味蹭蹭冒出来，这是怎么回事？！好吧，我承认这是嫉妒了！难怪妈妈总说，爸爸做了外公就不怎么惦记女儿啦，反倒是对两个外孙女念念不忘呢，一个星期没见着就会想着要看看。

　　从有记忆的时候起，父亲就一直是温柔细致的慈父，会在我手指被铁器刺破发炎时整晚不睡觉地照顾，也会在经济拮据时省下烟钱买我爱吃的荔枝罐头，送我到外地上大学时更是担心地流下罕见的男儿泪……小时候，老家仍有很多人重男轻女，对我们姐妹俩极为疼爱的父亲则显得格格不入。那时亲戚总是劝他再生一个男孩，父亲却置若罔闻，领了工资就给我和妹妹买糖吃，还很傲娇地说道：“我有女儿就行，女儿以后会更孝敬我！”

　　时光流逝，我和妹妹相继长大成人，但总觉得家里的父亲坚实如山，生活、工作上的大小烦恼都会在他跟前倾诉一番，然后收获足量的安慰。但不知何时，我渐渐发觉，父亲眼中的光有所转移，他手机里的屏保是外孙女做鬼脸的照片，每到寒暑假会主动上门接小孩去玩，毫无原则地买玩具和零食，碰见我严厉教育孩子的时候会和我红脸。甚至有一次，我回老家玩时没把小孩带去，父亲竟然一脸失望地摇头，还叮嘱着“下次一定要带来玩”。 哎，隔辈亲，亲又亲，古人诚不欺我啊。但是为何呢？妈妈时常说：“你女儿长得太像你了，从长相到性格，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看着父亲分外用心地陪着孩子玩的场景，那点嫉妒的小心思瞬间蒸发。而立之年，时间总是不够用的，他要赚钱养家，要照顾父母妻子，要帮助亲朋友邻，他总是绷紧神经，无法放松地享受生活，对孩子虽关心却无法分出更多时间去关爱。迈入老年之后，生活条件也愈加优越，他开始学会放松，用上了智能手机，逢年过节吆喝着要抢大红包，休假了也知道出门旅游，在面对隔代的孩子时更是全身心地投入照顾，纵使小孩再无理取闹，他的神情也是极为温柔和耐心的。我知道，他爱着我的孩子，仿佛重温着年轻时初为人父的喜悦；他陪伴着孩子，更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释放着年轻时匆忙奔波间无法挥洒的浓郁父爱。

　　长大的女儿羞涩，从未说过“我爱你”，但是父亲，您听到了吗？孩子们常常对您说着“我爱你”，那里面也有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