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剪时光一祠堂
吴金娟
在距离开化县城30公里的大溪边乡大溪边村和东山村之间,坐落着一座白墙青瓦、气势恢宏的余姓宗祠——大宗伯祠堂。曾经这里是大门紧闭的古旧祠堂,如今这里成为了村里最热闹的文化礼堂,从萧瑟走向新生,这座古祠堂见证了大溪边和大溪边人民改革开放四十年来的变迁。
剪下一段时光,落在古朴悠然的风景里,继而又悄然回望。脑海里一帧帧回忆的画面撩拨岁月的记忆,擦拭历史的风尘,将思绪抛向云端,匆匆穿过祠堂的老墙,终于抵达梦里的故乡。
上世纪90年代初,我出生在这个名唤大溪边的古朴村庄。从牙牙学语到童年再到少年,关于这座古朴的祠堂有太多的记忆。这个曾经有些破败的古老祠堂,承载了我和我的小伙伴们无尽的回忆和绵长的岁月。
时光像一把锋利的剪刀,剪裁琐碎的故事章节,只留下深刻的成长记忆。印象中的祠堂,是疏离的、远观的,它身影默默,记录着村庄、宗族生长的模样,平日里永远是铁将军把门,一扇紧闭的门透过一砖一瓦传递神秘、庄严、肃穆的气质。祠堂门前的广场就不一样了,它大气包容,它烟火人生,婚丧嫁娶在这里轮番上演,人生百味在这里细细品尝。一盏茶可以从清晨喝到黄昏,一场电影可以汇聚起村里的男女老少,一年一度的节日庆典更是能够吸引十里八村的乡亲不惧炎夏赶赴一场祈水的盛会。
能够回想起来的最初记忆,是在祠堂门口的广场上观看露天电影。那是上世纪90年代,在农村电视机开始慢慢普及,乡村的电影放映队渐渐走向式微,不像我父辈口中农村观看露天电影的狂热和痴迷。不过,那次的电影还是吸引了不少村民观看。天刚擦黑,祠堂门前的广场上已经聚集起了好几拨村民,有的扛一条长板凳占座,还有的直接跟到放映员身后。那时的露天电影甚至连幕布也是借村里祠堂弄人家的墙面刷白,虽然简陋,大伙儿却也看的津津有味,特别是观看红色经典影片,祠堂门前的广场一时成了爱国情绪的集中爆发场,当敌人奸计得逞时,人群里总是忿忿不平,恨不得钻入幕布消灭敌人;当战斗英雄克服重重困难,终于取得胜利时,人群里很有默契地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若干年后的今天,电视、电脑、智能手机让露天电影退出了历史的舞台,各种各样的文化生活渗透到村庄的每一个角落,祠堂门前的广场舞每天变着花样轮番上演,描摹出一幅载歌载舞庆祝美好生活的图景。
印象最深刻的当属一年一度的“五月十三”传统节日了。每逢农历五月十三,村里都会举办为期三天的庆祝活动。一时间村庄到处洋溢着喜悦热闹的氛围,心灵手巧的女人们忙着制作米粿、米羹等各色美食招待四方来客,勤劳淳朴的男人们此刻也在桥头等候着亲朋好友的造访,我们这些孩子呢,就不消说了,简直像是过年。和那个年代村子里其他的孩子一样,祠堂里面的戏台上连续三天不间断的戏曲表演是定格在心底的童年生活的重要场景。一年中,只有此时,我们才有机会如此亲近这座古祠堂。当祠堂那扇厚重的木门,缓缓被打开,伴随而来的是积累了一整年的期待和兴奋。我们高兴地叫着跳着,看来来往往的人流,也看封闭了一年的祠堂开门迎客。戏台、天井和写有“宁寿堂”字样的雕花镶边金字巨匾,总是容易令人联想到大厅里昔日曾经的辉煌,总是会幻想牵一帘明朝的烟雨,悄悄放逐失落的悲叹。今时今日的祠堂,一如璀璨的明珠,镶嵌在水墨画卷般灵动的江南古村落里。文化的因子注入其中,焕发出跨越千年、一脉相承、涅槃重生的无限生机。那天,我穿过祠堂广场熙熙攘攘的人流、琳琅满目的商品以及杂货摊主的吆喝声,望见传统节日“五月十三”从小小的庙会演变成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祈水节”。
小时候,总是听外公讲起改革开放改变了我们的生活。那时的我,还很懵懂,根本不知改革开放为何意。再后来,听着“春天的故事”,渐渐开始感悟社会发展和故乡日新月异。如今的我,再次踏上故乡的热土,目之所及,曾经紧闭大门的破败老祠堂摇身一变成为了最受村民欢迎的文化礼堂,鲜红的文化礼堂标识牌和一条写着“这里是家,回家真好!”字样的横幅悬挂在祠堂的大门上,让人心头一热。
栉风沐雨四十载,大宗伯祠堂不再是一个停留在时光深处神秘、庄严、肃穆的狭小剪影,而是在改革开放春风下,熏陶、改变、进步,见证村庄发展的一个时代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