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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03版:龙潭走笔

灶台

  吴有根

  灶台,家乡人称锅灶,锅灶的称呼似乎要亲切些,但都离不开“灶”字。“灶”字由“火”与“土”组合而成,可见灶是由土制的,用来生火烧菜做饭。

  离开家乡求学工作已近四十年,让我说出家里房子中的摆设,记忆最深的是灶台。一方灶台,是全家的吃食承载之地,承载着儿时向往美食的诱惑,承载着刻骨铭心的味道,承载了一个家的快乐温暖,同时见证了我的成长,见证了母亲的伟大。

  小时候,记得灶台隔个几年就要重新泥。泥灶台在母亲看来是家里的大事。她会选个日子,避开农忙季节,避开下雨天,然后精心准备材料。泥灶台,用料讲究,砖必须是干燥发黑的,石灰不能受潮,黄泥的粘性要强,灶头的面板最初是用水泥,通过泥刀磨光,后改成磨光的青石板,最后改为洁白的瓷砖。泥灶台还要精心挑选师傅,农村里最难的泥水活就是泥灶台了。这不是一般的师傅能泥得好的。当时村里有泥水工6人,母亲每次都选一个近五十岁的泥水工为家里泥灶台。因为他泥的灶台能快速通风抽柴烟,过热面积大,灶膛的温度集中,而且柴烟不跑出膛口,不呛人,又省柴又能快速做好饭菜。当然,灶台的位置也是有规定的,灶台的一面要靠墙,不能正对卧室门、厨房门等。

  泥好灶台,灶台边的烧菜做饭工具摆设,母亲也是要精心设计一番。以方便为主,靠灶头边墙上挂着锅铲、菜刀、镂洞的竹筒。竹筒有两个,一个倒插着筷子,一个倒插着长短不一的勺子。墙上会挖个洞,洞里摆上各种罐,盛着油、辣椒粉、粗盐、白糖等各种调料。灶膛前始终摆着六样东西:柴扠、吹火筒、灰铲、柴刀、火钳、小板凳。柴扠由一个铁叉子和一根圆长木棍构成,木棍的尖头插进铁叉子,用来扠柴火,把火钳送进灶膛前的柴棍茅草稻草树叶松毛扠进灶膛里面。吹火筒是用毛竹打通竹节做成的,如果灶膛里的火不够旺,就用吹火筒使劲吹。灰铲由一块铁铲和一根圆木棍构成,用来铲灶膛下的柴灰和木炭,木炭夹进土陶瓮里,瓮口用蒲团盖实,把木炭储备起来,等到冬天之用。柴刀负责劈柴,把柴枝砍短,方便柴扠扠柴。火钳的作用是把柴火送进灶膛,不至于弄脏手。小板凳的作用就是烧火的人可坐可站,省力了许多。

  灶台也许是母亲这一生最值得自豪的地方,灶台是她最得心应手的用武之地,变着戏法、变着花样为我们全家提供可口的饭菜和源源不断的美食。母亲是新安江移民,继承了做各种小吃的手艺,她会把米粉做成米粿,把玉米粉做成玉米饼,把麦粉做成包子、饺子,还能手工打面条,炒出的面又黄又软又松,是我最爱吃的。母亲还会做油煎粿、沸油条、冻米糖等。这在当时食品匮乏的上世纪七十年代,母亲的手艺丰富了我们全家的食物,增添了全家很多快乐。

  正因为母亲的好手艺,我、弟弟、妹妹都争相为母亲烧火。烧火的最大好处就是母亲把菜烧熟后,就会用筷子夹一块送到你嘴里,让你评判下有没有熟,是不是咸了。熟自然是熟了,咸淡自然也把握得很好。当我说好吃,母亲就会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此时我心里美滋滋的,俨然感觉自己是个美食家。只有品尝过后的人,才能真正体会出母亲烧的第一块肉第一口菜的深意,至今这深意深深地烙在脑海里。

  灶台在母亲眼里,是个神圣之地,特别要尊重,不容得去亵渎。记得有一次与村里的小伙伴玩敲锣鼓的游戏,我就随手到灶台上拿了个锅盖和铲子,在村里一路敲去。玩得开心时,正好让母亲看到。母亲就把我拎到家里,生平第一次呵责我,以后不要乱动灶台上的东西。而每到过年,母亲都要在灶台前烧点纸钱,点支香插在灶头前,意思是送灶爷升天,然后向灶台拜三下。还要求我用红纸写上对联贴在灶头前。对联中间写着“九天东厨司命灶君尊神之位”,两边写着“上天呈好事”“下地保平安”,以示尊重,也表达出母亲的愿望。

  父亲退休后,父母亲在城里买了房子住在城里已上十年,可是始终忘不了老家。2008年,父母决定把老家的老房子拆了造新房子,搬到乡下去住。新房子造好后,做饭烧菜都用上了煤气灶。可是母亲还是忘不了烧柴火的灶台,竟在新房子的厨房里泥了个灶台。每当我们子女回家,母亲都会专门用灶台做饭烧菜,因为她清楚我们仍旧喜欢柴火灶台上烧出的菜饭味道。看着满头霜发的母亲一如既往穿梭在灶前,佝偻着身子,手脚已没从前利索。我的心里总会觉得过意不去,主动地去烧火帮忙。母亲还是像往常一样,有时也会夹块菜送到我嘴里让我评判,闻着熟悉的菜香,吃着熟悉的味道,感受着母亲的挚爱,是多么的幸福。

  华灯初上,都市车水马龙,霓虹璀璨。可每当在静夜里,心灵的最深处总会不经意间想起灶台,想起母亲在灶台前做饭的身影,想起那可口的饭菜味道,想起灶膛里红红的烟火。那分明是母亲在灶台前点燃了生命的烟火,这烟火点暖了家的温暖。


今日开化 龙潭走笔 00003 灶台 2017-05-13 2 2017年05月13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