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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鹃花红遍

——记马金公社电影放映队

照片中有三人为马金放映队队员,分别是徐传惠(前左),赵汝松(前右),方生坤(后左)
1959年马金放映队被评为开化县文教方面社会主义建设先进集体(第二排左四为方生坤)。
第一批马金放映队队员:张惠仁(左),方生坤(中),徐传惠(右)

  自然堂,自然堂

  老鹰也难飞过岗

  千年不听锣鼓响

  百年未见戏进庄

  如今来了共产党

  银幕挂到家门上

  开化是个纯山区县,山高坡陡以马金为最。自然堂是当时开化县徐塘公社最为偏远的一个小村庄。这首歌谣刊登在浙江省电影公司的内部刊物上,它记录下当年马金公社电影队放映人爬山过岭,不畏艰难困苦,通过肩挑背扛,将电影文化送进每个小山村的故事。

  方红升撰文 方承豪供图

  一

  1958年送“文化下乡”,开化县相继在几个大公社里成立了电影放映队。“一床被子、一双解放鞋、一把油纸雨伞、一竹筒干腌菜”“住祠堂、学校,宿粮站、窝棚”“夏天挡蚊虫叮咬,冬天熬霜雪侵扰”是活跃在山区的放映人生活的真实写照。

  当年马金公社放映队的队长方生坤说:“生活上的艰苦并没有什么,大家只想着为了完成送电影文化下乡的宣传任务。”从老人说话的神态里、言语间,能够感觉得到在那段岁月里的辛苦,和放映人对电影文化事业孜孜不倦的追求。

  马金,公路的尽头。当年205国道还没有开通,从县城里来的班车到了这里便折回城里。再往前延长的公路,只有从马金到杨和至界首的一段,全长不过七公里。然而,在马金公社区域里的放映点有142个,从马金到塘坞、霞山、齐溪、徐塘、何田全凭脚下用力,以步行为主。

  马金公社电影放映队有队员三人,16毫米的放映机及配套设备一套,手摇四行程水冷式发电机一台。而最远的村庄离马金有80多里地,运送机器设备全凭肩挑背扛,且要赶在太阳下山前到达放映点。到放映点,除了维护设备、挂银幕外,还要深入到村庄里收集好人好事、赶制幻灯片,及时地给予宣传。

  “那时候条件非常艰苦,脚上穿的是解放鞋。冬天脚上生起冻疮来,痒得难受。总是这里还在用烤热的白萝卜烫摩,那边的冻疮却已破口发炎。”方生坤说。

  生活上的艰苦与工作环境条件的恶劣,始终没有改变放映人对电影事业的火热追求,他们牢记工作职责,心里装着“安全放映”,消灭“白幕电影”。所以,放映人对待放映机器与设备,如同军人爱护武器装备一样小心细致。

  “‘白幕电影’也发生过。”方生坤说:“那是一个梅雨季节,放映队去齐溪仁宗坑放映。当年仁宗坑没有室内放映的条件,只得在半山腰上的晒谷场挂起银幕。傍晚时分,村民们的短板凳、长板凳在放映场地里摆得整整齐齐。一阵快板宣传过后,正准备放映影片时,山里的天气说变就变,一阵山风带来一阵大雨,淋透了银幕,电影便没法子放了。”

  马金公社电影放映队自成立以来,除了自然界造成的“白幕电影”事故外,无一人为“放映安全”事故发生,因此受到上级多次表彰。

  1959年被评为开化县文教方面社会主义建设先进集体,于1960年光荣地出席了浙江省“群英会”,并被树为浙江省“全党全民大办电影”的一面红旗。

  二

  古道漫漫,留下电影放映人的一路歌。

  马金公社电影放映队里一共三人,分别是队长方生坤、放映员徐传惠、发电员张惠仁(后来是赵汝松)。“完成出勤日”是确保电影放映场次的保证。当年,马金公社电影放映队提出的口号是“确保出勤26天,力争28天”,作为队长的方生坤,几乎每个月都是在28天以上。

  “那时放映任务重,放映点分布广,交通不便利,根本没有时间来想休息的事情。家里的事情顾不上,对待父母亲更谈不上关心。”说到这里老人眼含泪花。

  142个放映点中,大多都是露天放映场。当影片在银幕上打出“完”字或者“剧终”时,放映场里的观众散去,热闹也随远去的脚步隐入夜色里。然而在放映场里,留下的是放映人孤独的身影。收机器下银幕,关停发电机收“两线”(电源线和喇叭线),这些都在孤寂的夜幕里进行。

  特别是收“两线”,有时,手里还会捏到臭烘烘的东西,凑近一闻,原来是小孩在上面拉的一坨屎。待收拾完放映设备去派饭的东家想洗洗时,东家早已闭门休息,只得来到涧溪边,嘴里“呼啦、呼啦”地响着抗寒冷的号子,汰掉手上的屎尿味儿,再去到半山坡上的小学校里,躺在用几张课桌子拼凑起来的“床”上,在被子里颤抖着、相互挤出点温暖挨到天明。

  放映人下乡一般是由大队里派饭的,每一餐饭付伙食费三角八分钱和一斤粮票。上世纪60年代,物资匮乏,农村里的生活更加艰苦。特别是季节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把紫云英炒了当菜吃也是常有的事情。

  有一回,队员们收拾完设备时,到了吃饭的时间。三人便坐在村里的祠堂门口等着派饭的东家。然而左等右盼直到过了饭点也不见来。

  这时,大队里的粮食保管员路过祠堂,见三人面显疲色,便问:“还没有吃饭吧。”

  三个人同时答道:“没有。”

  见此,粮食保管员估摸着说出实情:“可能是今天的饭没有派下去。”

  听到这话,三人一脸迷惘,一时不知所措。

  好在粮食保管员心善,叫上他们跟他一起回家吃饭。

  三

  在山里,看上去村庄就在对面的山坡上,而一旦走起来就需要半天的工夫。平时空着双手走山路都有些费劲,而要挑上百多斤的放映设备上山就更难了。进山放映运送设备时,“绑担子”是有“学问”的。“绑担子”时绳子过长,上山时前面的设备就会在山路的石阶上磕磕碰碰,费劲又危险;下山时后面的设备就会在台阶上“得哒、得哒”地一颠一颠,弄得人胆战心惊。

  去外山大队的路有两条,一条缓而路长,另一条坡陡而路短。电影放映完毕已近深夜。这时公社来了通知,要放映队立即赶到公社,为第二天在七里垅林业建设工程做现场宣传工作。放映队连夜出山,外山大队也派出劳力帮助运送器材。

  山里的夜较山外的夜要黑得多,何况已近深夜,留给出山的人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

  摸黑出山是山里人的大忌,弄不好就会掉下山崖、滚进山谷,或伤或亡那就得听天由命了。六个人,一个火把,羊肠小道。肩挑、背扛两人抬,能想起来的运送形式全用上了。

  松明灯燃起来的火光,在夜的山里并不通明,它被黑夜压制得只剩下“咽咽一息”。

  到达公社时天已放亮,队员小张才觉得左脚板生疼,低头一看,原来解放鞋的底早已通透,他如同光脚走了七十多里地。

  “独轮车”是一种单轮的木制运输工具,要轻松熟练地驾驭它并不容易。首先是装车。两边车架上的放映器材必须要装叠得平衡。其二驾驭人必须得脚踏“鸭步”。第三背绳子拉车的人与驾驭人步调要一致。三者缺一不可,否则很容易出状况。

  “独轮车”最怕走的是木桥。霞山公社离马金不远,走小路过一座木桥也就到了。就是因为这座木桥,差一点出了大事。

  那日,“独轮车”辗上了桥板,却落进了桥缝里止住了前行。因惯性的原因,眼见“独轮车”歪斜起来,往桥下侧翻下去。好在是方生坤驾驭,他力气大,硬生生地将“独轮车”连同一车子的设备,用双手掰持回来。

  这样的事情与去岭里的那次遇险比起来,似乎小了许多。

  转场从岭里放映出来,必须要过一座木板桥,才能跨过马金溪。雨季里的马金溪,山洪说来就来,河水说涨就涨。上桥时,河水清澈缓急有序,三个人便坦然地上了桥。当走到桥中间,河水突然间咆哮起来,冲击得用来做桥墩的两根柱子“瑟瑟发抖”。

  桥有些摇晃,如风吹杨柳般地摆动。越走越让人脚下没根心里发虚。护着器材一溜小跑往对岸,驾车的方生坤后脚刚离开木桥板,身后一阵“哗啦啦”的乱响。

  桥塌了,塌得很彻底。

  “好险啊。”三个人异口同声地惊呼起来。

  四

  电影走进山村,离不开放映人的辛苦。而山里人看电影的各种形态的表情包,似乎是一种苦中有乐的故事。

  第一次进山放映,山里的孩子们像过年一样欢喜,学校里的先生看出了学生们心里的“小鹿”,便早早地讲完课程。地里干活的大人也无心做事,生产队长看在眼里,便说:“妇女们早点儿歇工回家烧饭,男人们再多做一会儿,回家吃现成的。”

  放映场里的银幕还没有挂起来,孩子们就背来长板凳占下位置。歇工的女人们,燃起了只有过节时才有的炊烟,把山里的气氛在铁锅里炒得香喷喷的。

  放映前好人好事的宣传有声有色,幻灯片里的工笔画带出一阵快板的“噼哩叭啦”声音,硬是将幕前观看的老者给说愣了。放映机开启,而面朝放映机听快板的几位老人,没有转过身去,还是专注地瞪着放映机看。

  “你们怎么不转过身去看电影?”

  “我们这不是正看着吗?!”

  听到这话,放映队的队员们全都笑了起来。

  方生坤掩着嘴,强忍着笑,指了指银幕说:“快转过身去看银幕上边的光影子,哪有你们这么看电影的,这是机器哈。”

  “哦,不是这么样子看电影的呀。”转过身去的老人,随后从前面传来声音:“这边是比后边那个机器好看。”

  也有队员在山路上运送设备,突然走出一位老妇人,用力地拽着放映员的袖子不放,嘴里口口声声地说着要放映队赔她医药费,弄得放映员们一头雾水。

  原来,月前放映队去他们村里放电影《武松打虎》,当放到老虎从树后跳出来时,坐在前面的老妇人仿佛银幕上的老虎是扑向她的,吓得她心脏跳动加速,一声“啊呀,妈呀”便晕了过去。之后,在床上躺了好几天。这不,病情刚有所好转,便来找放映队“算账”了。

  村里看电影的乐子很多。虽然这些乐子里,有些是对电影的认知不高而闹出来的笑话。每次看着劳累一天的社员们,能随着电影里的故事情节喜怒哀乐,释放心中的情绪,解除一天的辛苦,这对放映人来说是一种幸福。

  春天里的杜鹃花,虽不艳丽却能映红半个山坡。山区里的放映人就如同春天里的杜鹃花,用一双开满鲜花的手,为山区人民带去和煦的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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